第81章 第 81 章_女将摧山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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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 第 81 章

  二十两银子,即便要跟同僚们平分,对金吾卫的文吏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,起码能给家里添上三石米。

  因此,众文吏对于这份额外的任务没有任何怨言,且效率奇高,根本没用上一夜,只一个时辰便从海一样的籍册中查出了陶承嗣此人。

  这只是一条线索,裴君原先也不确定陶承嗣竟然真的在京中。

  而籍册之中,明确标记着,陶承嗣进京赶考,租住在永崇坊东北隅的一家民宅之中。

  他之所以能够参加科考,是因为几年前大邺军与突厥战事逆转,明帝为了给大邺军祈福,在那年千秋之时下令大赦天下。

  那工部范郎中的宅子就在永崇坊

  这陶承嗣真的会放弃大好前程,愤而报复吗

  猜测无用,裴君既然还主动答应赠送谢涟更详细的调查,便着人备马车,前往永崇坊武侯铺,吩咐此处当值的金吾卫去打听。

  她则是继续向西,前往永崇坊西的升平坊,想见阿酒一面。

  裴君常常忽然到访,木军医和阿酒皆不意外,此时没有病人,阿酒便热情地邀请她进后院坐。

  “鲁肇这几日可有再来”

  阿酒淡淡道“没有。”

  裴君瞧着她的神色,道“他那人固执霸道,认准了什么事,旁人如何说皆不管,但不会欺辱弱者,你若不愿意,与他直说便是。”

  “我自是说了,也出言赶过他,可他便是走了,隔几日还是会出现。”阿酒蹙眉,“医馆里人来人往,闹将起来不好看,索性他杵在墙边只是碍眼,并不碍事,我不搭理他便是。”

  阿酒这里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一点用处,鲁肇唯一能做的便是讨好阿酒。

  幸亏仁心医馆里常有些将士来往,否则鲁肇这般,难免会生出些风言风语。

  而他们二人之间,虽然阿酒是一个弱女子,可她才是主导的那个人,是以裴君只道“你若需要我做什么,直接与我说。”

  阿酒点头“将军放心,我能应付得来。”

  “我今日过来,其实是有事找你。”

  裴君说完,从袖中取出几张折起来的纸,递给阿酒,“我发现了些事情,还未有切实的证据,但太多巧合,我想我不应该瞒着你。”

  阿酒疑惑地接过来,看着上面的名单,越发迷惑,“柳家的旧仆另一份是”

  裴君道“金风玉露楼的的人。”

  金风玉露楼以前是柳家的产业,但阿酒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,咬唇,“这是我母亲身份伺候的人,我记得名字,但是”

  “你也觉得奇怪吧”裴君看着纸上她默写下来的名单,“一个人是巧合,几个人都能对上,很难是巧合了。”

  “可他们是如何做到的”

  裴君看着阿酒的眼睛,道“还有更意外的事,金风玉露楼的云掌柜,你可还记得”

  阿酒点头。

  “还记得年前那次我们来医馆喝酒吗”

  裴君看她又点头,继续道“那日我在医馆外,看见了云掌柜。我先前便觉得金风玉露楼有些奇怪之处,建档后拿到金风玉露楼众人的记录,和你给我的生辰八字对比”

  阿酒是个聪慧的,渐渐睁大眼睛,不等她说完,便紧张地问“将军,是不是”

  裴君没有含糊,直接点头,“是,和你的姐姐柳云雾,生辰八字一样。”

  纸张散落在地,阿酒的眼泪一下子喷涌出来,又喜又无措,慌乱地打转。

  “我阿姐”阿酒抓住裴君的袖子,“将军,我阿姐,我阿姐还活着吗”

  裴君抱住慌乱的人,冷静地说“阿酒,我也需要你去确认,只有你才能证明,是不是她。”

  阿酒不知所措,询问她“我,我能现在就去确认吗”

  裴君拍拍她的背,轻声道“今日已经晚了,阿酒,明日你可以过去。”

  阿酒其实已经按捺不住,可宵禁不能随便走动,她只能克制下来,但是神色依旧能看出些焦躁。

  裴君放开她,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,嘱咐道“明日,你去金风玉露楼以我的名义订一间雅间,再去请云掌柜,莫说是我发现的。”

  “我午膳时过去。”

  阿酒全都答应下来,依旧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。

  裴君收起纸,拍拍她的肩膀,道“我且先回府,你不必急,明日便可见分晓。”

  阿酒扯了扯嘴角,“好。”

  裴君回府后,重新拿出那些证据,扔进炭盆中,一瞬间,窜起一团火焰。

  第二日,裴君照常去金吾卫衙门,先听到昨夜在永崇坊当值的金吾卫的禀报,然后她命护卫去大理寺向谢涟转述全部。

  明日便是上元节,上元节三日,京城暂时取消宵禁,夜里将有灯会、节市。

  届时百姓皆会上街游玩,每年这三日,城中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犯罪,金吾卫也常会受到责罚。

  裴君提前作出安排,这三日灯会,所有金吾卫皆出,在各坊以及主街上巡防,以防出现意外和危险。

  尤其是主街,裴君根据舆图划定区域,隔一段距离便安排两名金吾卫,整个京城由金吾卫结成一张网,疏而不漏。

  而此时,阿酒已经带着两个护卫到达金风玉露楼,坐立不安地等在雅间里。

  当门推开的同时,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,紧紧盯着门口。

  云娘依旧蒙着面纱,她极擅察言观色,见阿酒神色,眼睛一闪,还像寻常一般娇媚地笑道“原来是您,我听底下人说是裴府的贵客,还以为是裴将军的妹妹。”

  她是一人来的,她一进来,阿酒两个女护卫便关上门,站在门外守着。

  阿酒笑不出来,泪眼婆娑,视线不离云娘的双眼,直接地问“阿姐,是你吗”

  云娘眼睛带笑,不露分毫,放下两碟点心,作出不解状,“娘子何意”

  “我瞧见了,你那日来过医馆。”阿酒肯定道,“我从将军那儿看到了你的生辰八字。”

  “还有这糕点。”阿酒指着两碟糕点,“我幼时极喜欢甑糕和奶酪樱桃糕,我两次来皆有,阿姐,你还要告诉我是巧合吗”

  云娘还想否认,只是看着阿酒流泪的模样,面纱下嘴唇动了动,到底没说出话来,沉默以对。

  阿酒见状,一下子便确定下来,一把抱住云娘,泣不成声“阿姐,真的是你吗你为何不来找我,我好想你”

  云娘抬起手,停顿在半空,良久方才落在她背上。

  阿酒感受到,哭得越发伤心,她这些年都以为至亲皆已离世,一个人藏着苦楚,此时此刻,所有累积的情绪全都爆发出来。

  “阿姐,你还在,我好高兴”

  云娘闭上眼,滑下一滴眼泪,“九娘”

  “是我。”阿酒微微松开云娘,看着她的脸,哽咽道,“阿姐,是我。”

  姐妹二人十一年未见,骤然相认,已是物是人非。

  云娘尚且能克制住,阿酒的泪却是止也止不住,还一直抓着她的手,生怕这只是一场梦。

  两人哭了一气儿,阿酒才稍稍平静下来,问道“阿姐,这些年,你过得好吗你、你为何会成为金风玉露楼的掌柜”

  云娘垂眸,随即柔声道“九娘,我很好,没吃过什么苦,是姬家主顾念和父亲当年的交情,暗中救下我,所以我便留在了金风玉露楼。”

  “姬家”阿酒对父亲与谁交好了解不多,但她回京听说过姬家的作风,根本无法相信,“他们会这般好心”

  云娘平静道“父亲与姬家主自小相识,后来又曾在江南共事,交情颇好也是常事。”

  柳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十一年,阿酒不甚关心那些过往,而是满怀期望地问道“阿姐,我那时病得不轻,病好后和阿爹一路向北,你在京城,那晖儿”

  云娘沉默片刻,还是道“他活着,有新的家人,也不记得柳家了,为了他好,我们不去打扰,可好”

  阿酒眼里又涌出泪,欣喜道“好,只要知道他活得好好的,我再无所求。”

  她没想到今日会知道两件喜事,喜极而泣,拉着云娘的手道“阿姐,不如你离开金风玉露楼吧我和阿爹开了一家医馆,我会医术,我能养你。”

  “我不能离开。”

  阿酒讷讷,“为何如今的金风玉露楼已经不是从前的金风玉露楼了”

  云娘取出帕子,为她轻轻拭泪,眼里却闪过冷意,“我还要报仇,自然不能这么走了。”

  “报仇”阿酒攥住她的手,急切道,“阿姐,你要向谁报仇你莫要做傻事。”

  云娘却避开她的问题,反问道“你还记得是信国公府害了柳家吗”

  “”阿酒默然,片刻后认真道,“可柳家有罪,不是吗”

  “柳家便是有罪,也不能抵消信国公府为朝堂倾轧谋害柳家的错。”云娘冷声问,“那鲁小公爷对你有意,你便忘却家仇了吗这么多年,你明明有很多机会,杀死他,必定会打击信国公府。”

  “阿姐若如此说,那些因柳家而苦不堪言的无辜之人,又该如何向我们报仇”

  “信国公府确实与柳家有怨,可鲁将军为大邺浴血奋战,我若以私仇害他,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,凭甚言坦荡”

  阿酒道“阿姐,公平一些。”

  云娘眼中冷意渐渐散去,复杂地看着她,“九娘,你长得极好。”

  阿酒双手握着她的手,求道“阿姐,过去便让它过去可好我瞧你一直戴着面纱,想必离开金风玉露楼,摘下也无人认得。你若实在无法在京中待下去,我们回晋州可好”

  “将军的老家在襄陵,我们不回平阳,定居襄陵,如何”

  她满眼是期望,云娘不忍拒绝,却只能拒绝“九娘,你不懂,我走不了。”

  “为何”阿酒急道,“是因为姬家吗阿姐,我可以求将军帮忙,将军极厉害,无论什么事,她一定有办法”

  云娘只静静看着她。

  阿酒渐渐失望,苦笑,“是啊,我们已经分别十一年,阿姐是如何过得,我根本不清楚,凭什么以我的意愿强求阿姐。”

  云娘不想纠缠于此,另起一话,“我的事,你可有告诉裴将军”

  阿酒记得裴君的嘱咐,心中怀着歉意,说谎了,“没有,将军对我不设防,他在府中书房整理籍册,我那日过去为公主诊脉,便想帮一帮她,偶然看到金风玉露楼有几个熟悉的名字,再加上阿姐的生辰八字,所以”

  云娘没想过阿酒会骗她,只是有些许疑虑,“可今日你来找我,外头那两位女护卫是否会告知裴将军”

  阿酒摇头,“我、我借口约将军在金风玉露楼用午膳,提前过来的。”

  云娘闻言,叮嘱道“虽说陛下几年前大赦天下,可你我之事,最好不教旁人发现。”

  阿酒心里,更加愧疚,也有几分难过,因为十一年后的今日,与失而复得的姐姐相比,她竟然更信任将军,她注定要欺骗姐姐。

  姐妹俩已经单独谈了许久,云娘担心待太久教人怀疑,便提出先离开。

  阿酒善解人意,没有阻拦。

  雅间内只剩下阿酒一人,她便将两个护卫叫进来坐。两女护卫自不会多嘴问她什么,阿酒便珍惜地吃着糕点,默默出神。

  午间,裴君和曹申、郝得志过来。

  众人点完菜等候的时候,郝得志又掩耳盗铃地溜出去。

  阿酒如今和阿姐相认,再看郝得志,便带上几分娘家人的审视,在心里衡量着他和姐姐是否合适。

  而裴君独占一壶酒,自斟自饮时扫一眼阿酒微微泛红的眼睛,她明显哭过,那云娘的身份,基本便确定了。

  就是阿酒的亲姐姐,柳云雾。

  这么大的金风玉露楼,私底下还可能做着某些隐秘的事,她着实不简单

  上菜时,云娘像从前裴君出现在金风玉露楼时一样,亲自来招呼,面上丝毫看不出和阿酒之间有任何异常。

  倒是郝得志,傻熊一样跟进跟出,连句话都不会搭,云娘招呼完要离开,他还脚底下一转要跟出去。

  曹申看得无语至极,出声道“我说老郝,吃完还得回去当差,莫要耽误正事儿。”

  郝得志就是下意识,反应过来,便住了脚,冲着看过来的云娘挠头傻笑。

  云娘教他逗笑,不是那种媚笑,是那种自然而然散发的笑意。

  郝得志一看,笑得更傻,一直跟到门口,目送云娘的身影消失,才失落地走进来。

  曹申无奈地摇头,又不能干瞧着郝得志只会犯傻,便勒着他的脖子,问“你先前来,就是这么跟着的”

  郝得志点头,“是啊。”

  曹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,指点道“这可不行,你连个好听话都不会说,好歹送些东西表情,否则如何教云掌柜另眼相看。”

  “送什么”郝得志满脸求知若渴,眼巴巴地看着曹申,“曹老虎,你别卖关子,你快教我。”

  “当初是谁说看中就要直接提亲的怎么到了云掌柜面前,这么束手束脚”

  曹申真想多嘲讽几句,可郝得志这五大三粗、没心没肺的,一开花就碰上一朵难摘的花,他也是同情,便道“自然是你觉得什么好便送什么,你也就只有一片真心能拿出来讨好云掌柜了。”

  郝得志若有所思地点头,摸着下巴进入思考。

  阿酒见到姐姐方才的笑容,听着两人一个支招一个学习,心中乐见其成。

  裴君始终没说话,边喝酒边安静地观察着几人神色。

  午膳后,依旧是裴君结账,云娘再没出现。

  郝得志出了金风玉露楼还回头望,阿酒也是,裴君方才道“我送阿酒回医馆,你们二人先回金吾卫吧。”

  众人分开,在马车上,裴君并没有问阿酒什么,直到回到医馆后院,单独相处之后,才问道“相认了”

  阿酒轻轻点头,“嗯。”

  裴君看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,静了许久,道“你若是不想跟我说你们交谈的内容,可以不必说,我能理解。”

  “不是的。”阿酒叹了一声,道,“我只是觉得,或许没有人能真的肆意,皆身不由己。”

  裴君道“若想肆意,无拘无束,必然要舍弃;而无法舍弃,是人之常情,皆不必当作是坏事。”

  阿酒又是一声叹息,便与裴君讲起她们姐妹今日的交谈,几乎是事无巨细,没有遗漏。

  裴君听她全都说完,率先问得是“你是说,你父亲和姬家主曾经在江南共事”

  “是,我阿姐是这般说的。”阿酒回忆道,“我有记忆以来,只柳家败落前父亲去了江南数月之久,许是那时共事过,再早便没印象了。”

  裴君没再问,转而道“你弟弟的事,云掌柜不希望你知道,兴许是担心你露出异样。你今日在金风玉露楼,看起来便有些许不同寻常,都是自己人倒无妨,若教外人察觉,难保不会引出麻烦。”

  “我日后会警醒的。”阿酒脸上露出一抹笑意,“如今知道弟弟还活着,我已知足。”而阿酒更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事,迟疑地问“将军,阿姐说要报仇,我担心她走错路,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”

  裴君却觉得云娘对信国公府没有那么疯狂的恨意,否则她在金风玉露楼对信国公府的人下个毒,是轻而易举的事。

 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,她无法给阿酒保证,只道“我会注意着,你莫担心。”,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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