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9 章_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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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9 章

  敌袭的号声响遍大地。

  局势骤变,优劣转换。

  匆匆集结的夏军对上气势汹汹的真武军,黑色轻骑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尖刀,轻松割裂了涣散的敌阵。

  昆邪弈看得目眦欲裂,面目扭曲。

  伏罗是个疯子比他还疯的疯子

  坠龙峡乃金雷第一险,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采药人不慎坠崖,如果是他,宁愿正面杀出重围,也不会带将士去冒坠龙峡的险。他考虑到伏罗的性格,还是在坠龙峡的谷口设置了埋伏,就连瀛洲他也考虑到了只要伏罗前脚调瀛洲兵,他留下的兵马后脚就会强攻瀛洲,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却还是没料到他竟敢用千骑就冲击大营

  昆邪弈至今仍想不通,他怎么敢用千骑奇袭数十万大军

  哪本兵书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

 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不要命的疯子

  传信兵策马经过,他一把拉住对方,低语数句。

  发号施令的战鼓咚咚大响,混乱的步兵和骑手纷纷后退,夏军兵补到外围,列阵护卫,尖锐的枪头对准冲击的两千余黑甲轻骑。

  玄甲黑马的少年一骑绝尘,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夹紧马腹,双手开弓搭箭,上身纹丝不动

  噌

  利箭刺破空气,发出尖锐声响,转眼将擂鼓的鼓兵射于台下

  鼓声一度中断,经过前几次骑兵冲击,损失了大量指挥旗帜的夏军再度陷入混乱。

  秦曜渊三指间夹着三箭,一箭中的后,他调转方向,向着中军明黄舆车再度射出三箭

  嗖嗖嗖

  带着巨大冲力的箭矢撕裂了舆车上的门帘窗纱,车内大敞,里面只有一个吓破了胆的小内侍

  而此时替补的鼓兵爬上擂台,再次擂鼓,鼓声四急一缓,已然改变。

  夏军在枪兵列阵护卫下,不断往莫州方向撤退。尖锐闪亮的枪头震慑了冲击骑兵,马蹄声越来越慢。

  几番冲杀下来,雪原被鲜血染红,夏军尸横遍野,而真武军的两千余人也损失了不少,剩下的骑兵大多甲覆鲜血,面露疲意。

  秦曜渊策马走到众人之前。

  多轮远射下来,他依然没有一丝疲态,少年将军冷酷而沉静的面容给了将士们莫大的鼓励。

  能够和将军在战场上一同厮杀,原本就是真武兵生涯中最大的荣耀

  “还能冲的跟上。”

  少年冷淡的声音得到震耳欲聋的回应。

  桀骜不驯的笑意在少年嘴角一闪而逝,他一夹马腹,向着无数尖利枪头率先疾驰而出

  “杀”

  千余人的力量在雪原上空融合,声势浩大

  “杀”

  无数黑骑高歌猛进,夏军士气涣散,挡在最前方的枪兵双手颤抖,连枪都难以拿稳。

  嗖嗖嗖

  三箭连发,三箭中的,最后一支箭镞,甚至一举穿透了两个夏兵

  飞射的箭矢比替补的枪兵更快,魂飞魄散的枪兵几乎是被推上夺命之地,连手里的枪头都没对好,便被一箭射穿了头颅

  少年以一人之力,叱咤战场,无往不利

  “盾兵盾兵上”大将顾不得传令鼓兵,声嘶力竭地大吼道。

  来不及了。

  少年一骑绝尘,率领千余黑骑冲入夏军,再度撕裂军阵

  夏军已经被他非人的武力磨灭了勇气,少年所经之处,夏军纷纷避让,原本士气低迷的夏军在这次冲击后彻底崩溃。

  千余黑骑在身先士卒的少年将军带领下,越战越勇,猩红的双眼里只剩彻骨杀意

  秦曜渊冲至明黄车舆前,一刀斩下粗壮的牙旗

  数十万夏军彻底失去了来自中枢的指挥

  “你总算来了。”

  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破空之声朝身后袭来,秦曜渊当机立断弃马跳下。

  一条长鞭带着无数粗而尖的倒刺狠狠抽在矫健的黑马腹部,转眼刮走一层血肉

  黑马痛苦嘶鸣着倒下,鲜血和内脏流淌而出。

  “将军”

  数声惊呼响起。

  深入敌军后,夏军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骑兵的冲刺。

  而失了速度的骑兵,就是砧上鱼肉。

  真武兵被夏皇的重甲骑兵团团围住,光是勉强应对就花去了全部心力,此时忽然分心,立即有几个黑骑被人砍落。

  昆邪弈骑在一匹高大的棕马上,身上穿着掩人耳目的骑兵轻甲,他一击不中,立即抽出第二鞭,这第二鞭打中了少年的肩膀上,黑甲破裂,肩上血肉模糊,隐约可见一缕骨色。

  他还没来得及得意,就见少年以臂缠绕,猛地攥住回缩的长鞭。

  长鞭纠缠之处,黑甲尽碎,倒刺刮进血肉之躯,少年面不改色。他反手一拉,将小兵打扮的昆邪弈生生拉下骏马

  “护驾放箭”舆车内的小内侍发出心胆俱碎的悲鸣。

  昆邪弈坠马,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,忘记了逃跑,遍布血丝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向他走来的怪物。

  少年覆着鲜血的面庞和脖颈皮肤下有蛇状的峥嵘青筋。像是青黑色的经脉可是经脉不会起伏游动。这些东西像是活的此刻仍是活的,在他的血肉中游走。

  少年后背、手臂、前胸,身中数箭,鲜血从黑甲缝隙处溢出,他走在鲜血染红的雪地上,半面覆血,双眸深邃,那些在他皮肤下涌动的异物,加重了他带来的恐惧。

  如修罗现世。

  又有零星几箭射中他的身体,他一动不动,稳如泰山。

  鲜血从少年见骨的右手泉涌而出,随着他一步步走来,在苍白雪地留下一道崎岖的刺目血痕。

  “你你是什么东西”

  秦曜渊踩住他的下身,血淋淋的右手抓住了年轻皇帝的头。

  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
  仿佛皮革断裂的闷声夹杂着咔嚓一声轻响,

  大夏皇帝的无头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,温热的鲜血从颈部裂口喷薄,赤红转瞬溅出数丈之远。

  鸦雀无声。

  远处的战斗仍在继续,可是少年身边,连呼吸声都安静了。

  青黑色的异物已经蛰伏,一切就像幻觉,只除了他手中的夏皇头颅

  少年举起手中死不瞑目的头颅,无情的目光在因他后退的乌合之众身上一扫而过。

  “昆邪弈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”

  少年手中冶丽的头颅睁着失去光泽的双眼,呆呆俯视战场,直至

  夏军轰然大乱

  不仅是主将战死,而且是御驾亲征的皇帝战死,夏军士气全面崩溃。

  战鼓乱了,消失了。屁滚尿流的大夏甲士慌不择路逃命,仅剩的军旗犹如无物,无论将领如何嘶吼,数十万夏军在皇帝阵亡的鬼哭狼嚎声中,不管不顾地向莫州逃亡。

  带血的箭镞接二连三落在地上,随手抢了一匹马骑上的秦曜渊拔掉身上最后一根箭矢,抽出腰间长刀,弯腰下沉,勾起地上一根。

 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,一名和他并驾齐驱,正朝他挥刀砍来的大夏将领就被一枪挑了出去。

  扑通一声,将领砸落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就被身后避之不及的群马踏扁了胸膛。

  一转,沉甸甸的红缨甩出一道血花,秦曜渊左手握枪,右手执刀,双腿夹紧马肚,如离弦之箭冲入夏军

  “跟着将军杀啊”

  “切不可让将军小看我们”

  剩下的百余真武黑骑看得心神激荡,热血沸腾,争先恐后地追随前方身影杀入敌群。

  银枪横扫,长刀劈砍,夏军如野草枯树,在少年大刀阔斧的杀伐下纷纷伏倒。

  温热的鲜血顺着鸦黑的睫毛淌下,鲜血覆了又覆,暴戾恣睢的火光始终在少年乌黑透紫的眼眸里燃烧。

  古老的传说在无尽雪原上重演。

  毁灭男神降临人间,所到之处无不鲜血喷涌,惨叫连连。

  唯一能够阻止他的创世女神毘汐奴不在此处,只有当鲜血流满世上最大的河流,他的暴虐才会得到平息。

  轰隆隆,轰隆隆,天边传来闷雷之声。

  马蹄飞扬外,大地多了另外一种震颤。

  是雷雨的前兆

  还是

  秦曜渊面色骤变,拽着缰绳一个急转,忽然向后奔去。

  他厉色大喝“跑”

  真武轻骑虽然不明所以,但出于刻入骨血的钦佩,他们想也不想地拉动缰绳,跟在将军身后调头疾驰。

  轰隆一声,巨响从身后传来,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立即魂飞魄散

  一条纤长的裂缝出现在白雪积压的山腰上方,巨大的雪体从中脱落,在下滑的过程中膨胀增幅,腾飞如云,如九天之上降临的千军万马,带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奔腾而下

  突飞猛进的积雪转眼就覆盖了距离距离山脚最近的大批夏军,崩落的积雪在吞噬了数十万大军后依然没有半点减速,向着平原上的真武军埋头冲刺。

  冰雪的寒气已经扑到鼻尖,回头观望的将士面无人色,哑声道

  “将”

  冰冷的雪花涌入他的口鼻。

  顷刻后,天地寂静。

  一阵绞痛忽然袭击了秦秾华的胸口。

  银针在此时刺破食指,于暗玉紫色的男式大带上留下了一点绯红。

  种玉比她眼睛更尖,秦秾华还在看着大带上的血点,种玉已经“呀”了一声,尖叫着府中大夫的名字冲了出去。

  那突如其来的剧痛来得快,去得也快,除了大带上留下的那一点赤红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
  只是被银针刺破了指尖罢了,等种玉推搡着府中大夫走进内室时,秦秾华的指尖早已止住了血。

  大夫带着治疗大出血的工具和药物连走带跑地过来,如今却对着瞪大眼睛也找不出来的伤口面露难色。

  “这已经不必止血了。没什么大碍,只要夫人避免伤口沾水”

  种玉眼睛一瞪“什么不用了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,将军回来时你交代得起吗”

  大夫哑口无言。

  确实交代不起。

  大夫离开时,秦秾华的指尖不仅用药酒擦过了,还缠上了几层纱布,要不是她断然拒绝,诚惶诚恐的大夫还想往她指尖搭个迷你夹板。

  种玉埋怨地看着桌上的男士大带,道“府中那么多下人,绣工好的也不在少数,夫人要是嫌弃她们做得不好,还可以拿去城内绣坊让绣工代劳,何苦要自己亲手来做呢”

  “左右无事,绣着打发时间。”

  “才不是呢”种玉嘀咕道。

  夫人明明是特意抽出时间为将军织绣,不仅绣香囊,绣荷包,绣发带,如今连腰带也一并绣了,难不成以后连将军的外袍内衣也要一齐包揽

  只有家中不宽裕的穷人才会这么亲力亲为呢

  “知道你心疼我”秦秾华笑道“我也绣不了两年了,趁现在还能做,就多做一些。”

  种玉前一刻还在埋怨她为将军花费太多精力,这一刻,就从夫人的话里本能感到一丝不安,改口道

  “夫人要是想绣,每年都能绣,何必赶在现在一起绣完”

  秦秾华微笑道“你说得对。”

  夫人从不反驳他们什么,种玉没伺候过别的主子,可是她知道,夫人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。

  她不喜欢夫人脸上此刻不真切的笑,先扶起她的前臂,再说道“外边雪停了,夫人想出去走走吗”

  “也好。”

  在种玉的服侍下,秦秾华披上轻薄温暖的狐裘,缓缓步出室内。

  天上的雪絮不知何时停了,绯红初阳照在惨淡雪地上,就像斑驳的一地鲜血。

  秦秾华怔怔看着地上红艳艳的雪,那股莫名的心悸又回来了,让她胸口里一抽一抽地疼。

  “夫人夫人”种玉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喊。

  她回过神来“嗯”

  “地上什么也没有呀,夫人在看什么”小姑娘天真无邪地看着她。

  “没什么,一不小心晃神了。”

  种玉嬉皮笑脸道“奴婢知道,夫人一定是想将军了。”

  “胡说。”

  “奴婢才没胡说,夫人想将军时,神色都和平常不一样,瞒得过别人,可瞒不过奴婢”种玉神色得意,安慰道“将军离去时,说了最早今日,最晚明日就会回来,夫人要是赶在将军回来之前把大带绣好,将军见着了,一定会很开心的”

  秦秾华神色一黯“大带染上了血迹,怕是只有废掉了”

  “废什么废”种玉急了“用红线在那里绣个眼珠子,再绣个螭或者蟒不就好了夫人绣了这么久的大带若是就这么废了,不但我心疼,将军知道了也会心疼呢”

  秦秾华想了想“也好。”

  打定主意,她既想早日把大带绣好,又不愿再去看地上血一般的朝霞,转身走回内室,再次拿起了针线和大带。

  烛光在缠枝莲纹灯罩后摇曳,为女子苍白的面庞增添了一抹血色。

  她低着头颅,神情专注地绣着即将完成的大带,那只既在殿上挥洒过狼毫,也曾在江山棋盘上拨风弄雨的纤手,有条不紊地引线穿过暗紫色的织物。

  针线穿刺间,一只峥嵘勃发的龙角在大带上初见端倪。

  种玉一惊,刚想提醒她螭的头上没有角,看见她沉静的神情后,带着狐疑吞下了自己的声音。

  内室安静无声,偶有一声烛火噼啪。

  秦秾华想赶在秦曜渊回来之前绣好大带,可是,直到她的大带绣好,直到天边的落日被高悬的圆月取代,直到她等得浑身冰冷,腿脚发麻,一股不知名的恐惧攥住她的胸口

  他都没有回来。

  “夫人”种玉神色担忧地看着她“将军应是明日才会回来,夫人不如收了大带,早些歇息罢,说不准,明日一早,将军就回来了呢”

  秦秾华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“再等等。”

  她有一种预感

  她必须等下去,如果错过今晚,她会后悔终生。

  “夫人”

  熟悉的声音从院外响起,秦秾华猛地起身,大步走到外室。

  柴震冲到院内,身上甲胄染着鲜血,甫一见到秦秾华,毫不犹豫就跪了下去。

  “夫人”

  他脸上的惊惶让秦秾华的身体摇摇欲坠。

  即便是他被俘的那一刻,秦秾华也没在这个人的脸上见过惊惶。

  可是此刻,他方寸大乱,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“夫人莫州叛变,夏皇率二十万大军围堵在定璧,将军带着三千轻骑奇袭夏军后方,不料发生雪崩,将军将军和其他将士生死不知”

  他低着头,等了很久,手背上的泪水都被冷风吹干了,头上依然没有传来回答。

  柴震抬起头来,看到一张惨白的面庞。

  他以为她会哭,但她一滴泪都没有。

  又过了半晌,她终于开口了。

  她绝口不提将军,只是冷静地问他“二十万夏军也被埋在定璧了吗”

  柴震一愣“是”

  他慌了,但夫人没慌,她盯着他身上的血迹,道“这是何处染上的”

  “这是属下在来瀛洲的路上,遇上夏皇安排在瀛洲城外的埋伏,两军交接时染上的。”

  “赢了还是输了”

  “赢了,我们杀敌属下来得急,不曾数过,但夏军听说夏皇被埋在雪山后,无心战斗,兵败如山倒,幸存下来的夏军最多三万。”

  “瀛洲城内还有几万将士”

  柴震渐渐被她的冷静所感染,一路上好像都没沾过地面,棉花一般的双脚似乎又踏在了踏实的地面上。

  他镇定下来,思索后给出答案“十万余人,其中骑士一万。”

  “我要一万轻骑,四万枪兵、箭手,再加上城内所有民工,带上足够的火把和燃油。我们今晚就前往定璧。”

  “是”

  柴震领命后大步流星外外走去,踏出刺史府的那一刹那,他忽然想起夫人的问题

  “这是何处染上的”

  那一刻,她眼中的锐利让他想起了将军。

  此时柴震才回过味来,难道夫人是在试探他

  将军如今生死不知,她却还

  柴震百感交集,匆匆离开。

  夜幕之下,瀛洲城的城门缓缓拉开,无数人马从城中涌出。

  从瀛洲到定璧,途中所需五六个时辰,秦秾华坐在马车里,眼睁睁地看着星夜发白,一抹猩红的朝日刺破黑暗。

  “夫人,关上窗,休息一会吧。”种玉不知去哪儿哭过,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沙哑劝道。

  “我不困。”

  秦秾华声音平静,面容沉稳,丝毫看不出悲痛之意。

  种玉反而更加心疼,她不由哽咽了“夫人,你难过就哭出来吧”

  她自己的泪先流了出来,然而,在她的注视下,夫人反而微微笑了。

  她温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轻声道“我没事。”

  此时此刻,谁都可以伤心哭泣,她不能。

  她不能有事。

  秦秾华面露微笑,宽袖中的十指却深深陷入了手心。

  她在心中一遍遍命令自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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